杨倔相信,只要老天有半点脑子,都不会把三个残疾人分到同一个家庭!
显然,老天不仅没脑子,还坏的更彻底了。
这次,终于轮到自己。
兄妹四个,已经有三个饱受先天残缺的折磨……就自己一个看起来无病无灾,自己也因此成为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。
可是,自己似乎……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。
——精神分裂。
对于杨倔这个年仅17岁的高中生来说,这曾经是多么遥远的四个字,而今它却近在咫尺。
医生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,面色凝重,仿佛不忍心对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作出宣判。
可是,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……幻觉严重到这种地步,只有可能是精神分裂。
他余光瞥向杨倔衣服上的补丁,杨倔读出他眼里的同情和叹惋,却是向他安慰般笑了笑。
“没事的医生,没事的。”他淡然的笑了笑,似乎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。
其实他心里慌得一匹。
医生给他开了药,但他没去取。
一是不舍得买,二是他怕把自己吃成了傻子。
杨倔事先了解过,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大多存在强烈的副作用,这种药物会让人迟钝呆板,思维迟缓。
可他要是变成了傻子,失去工作能力,三个嗷嗷待哺的妹妹怎么办?
他不能垮,绝对不能!
娘蛋的,都怪那该死的幻觉。
杨倔睁开眼睛,面前那一团一团、诡异的幽蓝色雾气还在。
所有的一切,都是从它们开始的。
那是某天清晨,他只是睡了一觉,睁开眼睛,就看见了这些东西。
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,杨倔以为B城的雾霾又衍生出了全新的品种,一团一团蓝蓝的,像棉花糖一样扎堆聚集,到处都是。
他向同学开玩笑,说B城这雾霾再发展下去,迟早要搞出生化危机,结果同学们却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。
他们看不见。
在他们眼里,世界澄澈一片,根本没有什么蓝色雾霾!
他再三询问,找路人、找老师、找妹妹确认过后,才知道原来这蓝色的雾气只有自己能看见。
杨倔这下慌了。
起初,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。
可很快,他就排除了这种可能。
因为,那些蓝色雾气的位置都很固定,并不会伴随着自己的视线转移而跟着眼睛动。
比如说,那边的花丛就笼罩着一大团蓝色雾气,刚刚走过去的漂亮学姐周围也吸附着许多蓝色雾气。
这明显已经不是眼睛出了问题……而是脑子出了问题啊!
大脑君你不要皮了好不好,净网行动跟你有个锤子的关系啊,有必要这么自觉的四处打码吗?
不过杨倔心脏很大,而且因为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兼职,忙的根本没时间去医院,所以他便一直拖,一直拖,拖了足有两星期才去医院。
原本他还不准备去的,可是最近,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触摸到那些雾气了!
这可不得了啦!
继幻视症之后,又出现了幻触情况,自己的精神肯定是出了大问题!
于是他赶忙请了假,跑到医院,对门诊的精神科医生说明了情况。
医生询问了自己的一些信息和症状,最终得出结论——如果幻觉持续存在,很有可能是精神分裂症。
是的,出现幻觉,如果没偷吸什么违禁药物的话,不是重度抑郁症,基本就是精神分裂。
但自己明显没碰过那些违禁药物,也没有抑郁想自杀的消沉情绪,所以是精神分裂没跑了。
杨倔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,眉头皱了起来。
他倒不是担心自己,毕竟除了这些幻觉之外,他倒是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,不像其它精神分裂症患者那样头痛、嗜睡、倦怠。
他思维正常,逻辑清晰,除了能看见一些蓝色雾霾之外,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在最初的慌乱过后,他所担心的,是随着自己病情加重,是否会伤害家人,影响日常生活。
如果有一天,自己真的垮了,无法正常的工作和生活……自己的三个妹妹怎么办?
“罢了,爱咋咋吧!”
杨倔其实一点也不倔,他乐观的一匹。
对于自己怎么想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,他便不再去想。
如果车到山前没有路,那就摔死呗。
只要事先处理好身后事,就行了。
想通这一切,杨倔乐呵呵的伸出手,从路边的绿化带上扯了一小团蓝色雾霾。
他捏了捏,QQ的,弹弹的,好像棉花糖一样,还挺有意思。
想了想,他又伸出舌头,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。
口感嘛,还真像个棉花糖一样,一舔就化了,甜丝丝的味道直接流入嗓子眼!
不过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一股清爽感从自己舌尖绽放开,又蔓延至咽喉,紧接着直冲天灵,让自己头脑都灵光了几分!
杨倔笑了笑,心想,看来自己的精神病更严重了,以后要做个欢乐的精神病人了。
不过,这股没来由的清醒感,倒是让杨倔十分惊奇。
他的脑中甚至回忆起早自习时抄的作业!更怪异的是,他竟然发现了作业里的几个错误答案!
要知道,他昨晚兼职到后半夜,几乎没睡觉。因此早自习时脑子混乱不堪,根本没怎么细看作业里的试题,只是填鸭式的把答案复制到自己的练习册上。
现在,不仅早晨一扫而过的作业试题清晰明了,就连解题步骤也是瞬间便浮现到脑海中,宛如自己思考速度快了十倍一样!
虽然这种状态仅仅持续了几秒钟,可杨倔还是清晰察觉到了自己刹那间状态的变化!
“精神病还有这种福利?”杨倔呆呆看着自己指尖的蓝色雾霾。
他决定再舔一下试试。
仿佛大脑进入了冷却期,这一次,却并没有智商增加的感觉发生。
但是一股力量感却从脖颈开始向下蔓延,蔓延到心肺处停止。
那一刹那,杨倔似乎听到了自己巨大的心跳声,那强劲的力道甚至让自己整个身体都感到震颤!
他相信自己的心肺功能获得了大幅提升,而心肺是人体的发动机,发动机的性能提升,代表着整个身体的全方位增强!
不过就像刚刚的智商爆发一样,这种感觉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“……我这精神病有点意思!”杨倔目瞪口呆。
这次不用犹豫,他直接把手里那一整块蓝色雾霾塞进嘴里。
那颗棒棒糖大小的雾霾入口即化,被杨倔吞进肚子。
这次是从心肺下面一点的地方开始,杨倔发现自己的肚子、臀部、大腿、脚丫子,都瞬间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!
他趁着这种感觉还没消失,撒欢似的向前奔跑起来!
他奔跑在人行道上,偏头却看见机动车道那边,一辆白色轿车在与他以相同的速度行驶!
紧接着这股力量消散,杨倔顿感一阵虚弱,一头扑倒在地上,膝盖和胳膊肘都蹭破了血淋淋几大块。
他现在有点懵,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,到底是精神病人的幻觉,还是事实。
他恍恍惚惚的走向公交站。
公交站要走过几条街,他刚过了拐角,就看见一台熟悉的车。
是刚刚跟自己速度一致的那台车,被交警卡了下来。
杨倔走过去听了一下,这台车被拦的原因是超速。
刚才那条路限速每小时40公里,他超了多少速度杨倔不清楚,但他知道自己刚刚爆发冲刺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每小时40公里。
杨倔算了算。
大概,比博尔特百米世界纪录的平均速度快一丢丢……当然,这不代表他就超越了博尔特,毕竟博尔特能跑一百米,而他刚刚才跑了不到五十米就萎了。
“看来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,”杨倔敲了敲自己的头,大口喘着粗气,一瘸一拐的爬上了公交。
在公交上,他的精神病再一次玩出了新的花样。
他惊恐的发现,自己的身体在往外漏气!
——夭寿啦!难不成自己的内心深处,其实渴望成为一只娃娃?所以才会幻想出这样的情节?
他的皮肤表面笼罩了一团淡淡的蓝色雾霾,仔细一看,那蓝色雾霾是从自己皮肤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。
而且这种雾霾的质感和自己吃的不同,是一口气就能吹走的气态雾霾……大概是吃下那一口雾霾的稀释版。
杨倔想了半天,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原理,只道不愧是精神病人思维广,在自己的世界里,还真是啥都有可能发生啊。
*******
汽车到站,神志恍惚的杨倔回到家,一头栽倒在沙发上。
虽然只是个破破烂烂的小沙发,但也让疲惫不堪的杨倔感到无比惬意。
他需要静静。
可惜,沙发上不止他一个人。
“血腥味儿!”一张小脸凑了过来,伸长了鼻子对着杨倔猛嗅了一通,很快循着味道根源嗅到了他胳膊肘处,然后顿时变得兴奋起来。
“大倔,你买肉了?这个味道,是猪五花对不对?”
“……满脑子猪五花!”杨倔疼得直咧嘴,没好气道。
“好哇!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我看不见,做了红烧肉不给我吃?我告诉你,我鼻子可灵了!你做了红烧肉是瞒不过我的!”
“你把我想得是有多缺德啊!”杨倔哭笑不得,“都说了上次是隔壁传来的味道,我怎么可能会瞒着你!”
杨倔看着面前的女孩子,伸出手帮她理了理头发。
她叫杨小夏,是自己的三个妹妹之一,不过她更喜欢称呼自己为杨小瞎。
小夏说不上有多漂亮,但是长相很是秀气温婉,加之常年宅在家里,缺乏光照,因此肤色苍白,很是惹人怜惜。
美中不足的,是那一双无神的双眼。
先天失明,治不好的那种。
明明眼睛很大,很黑,很漂亮,可就是看不见。
杨小夏鼻尖耸动,贴近杨倔胳膊肘又闻了闻,然后熟练的从抽屉里摸出碘伏和棉签,放在桌上。
“严重吗?”杨小夏问道。
“不严重,就破了点皮,漏了点气。”杨倔轻描淡写道。
“你可别骗我,”杨小夏狐疑道。
“我骗你干什么。”
得到肯定的答复,杨小夏点了点头。
过了会儿,杨小夏打开身旁的收音机。
收音机里传来苍老激昂的说书声,听书,这就是杨小夏全部的快乐源泉。
【天不生我李淳罡,剑道万古如长夜!】
说书人那雄厚的声音透着激昂,小夏似乎也为话语中的情绪感染,脸色涨红。
“大倔,你说,要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剑与侠,神与仙,那该多好啊。”小夏柔声道,话音中满是憧憬。
“如果有呢?”杨倔问道。
“如果有,那我要做个白衣胜雪,洒脱不羁的女剑仙!”
“等有了那天,记得罩着我飞。”杨倔笑道。
“会的!”
小夏郑重的点了点头,他承诺的很认真。
杨倔给自己伤口涂好了碘伏,见小夏已经沉浸在了说书人口中那玄奇的世界里,便站起身,回到自己的小卧室。
他要再研究研究自己这奇怪的精神分裂。
如果可以的话,再百度个修仙功法之类的,看看好不好使……
反正都已经疯到这种地步,再疯狂点也无所谓了!
杨倔决定,好好享受这精神病给他带来的欢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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